四方神帝深知大势已去。

就连因守护烛照而诞生的守照族, 都选择了向幽荧臣服。

至此, 照耀了三界万年的古神烛照陨落。

新神降临,是为幽荧。

这一场惊天动地的变故, 在十多年后便逐渐归于平静。

一切都变了, 又好似没变化。

天边悬挂的不再是灿灿烈阳, 而是一个如玉盘般的皎皎冷月。

依旧照亮了三界,依旧庇护了三界。

依旧高不可攀,依旧无人能知。

烛照也好, 幽荧也罢。

天边的事, 离着地上人很远。

大家起初会热切讨论, 后来便又忙于日常琐事, 哪还记得天上是烈日还是冷月。

朱厌在幽荧深渊找了一个月。

终于在一处金灿灿的水潭中,看到了昏睡中的女子。

那本该是遍布“罪业”的深渊,本该是世界万恶之源,此时却充盈着大量的至阳之力,将漆黑之地照耀得灿若金虹。

她安静地睡在其中。

身上依旧是素净的白裙,只是袖摆处多了一圈又一圈的招摇花。

天界之花。

是烛照的象征。

此时开满了幽荧深渊。

朱厌怔怔地看着,心中明悟。

这世间并无烛照之女落摇。

落摇既是烛照。

他不敢惊动她,只能静静地等在一旁。

又是一个月。

朱厌得知了天界的变故。

幽荧取代烛照,掌控了鸿蒙树。

四方神帝臣服,三界换了天。

怒火钻心,朱厌焚了手中的情报信。

他还有什么不懂的!

这便是魔尊夜清的最终企图!

他兜兜转转,还是没能拦住。

任由她被他欺了去。

朱厌看向在金潭中沉睡的落摇,只觉万蚁噬心。

落摇睡了很久。

她全都记起来了,包括那万万年的空寂。

母亲……

哪有母亲……

不过是她的妄念。

自父神陨落后,她熟悉的人一个接一个离去,直到她一人。

自那时起,她便不再恐惧于劫难。

来则来着,应则应之。

她并不想这般长长久久无穷无尽地活下去。

然而,天地间只有她一个古神。

除了古神,无人能供养鸿蒙树。

鸿蒙树倒下,三界崩塌。

她看着三界万灵,于心不忍。

就像青伏说得那般,她是心甘情愿的。

以身供养鸿蒙树,以光庇护三界万灵。

彼时的东方神帝还不是现在的青伏。

他曾担忧过,怕她熬不住这万万年的孤寂。

烛照说:“无妨,我修的是无情道,自千年前便已无心无我无情。”

无心无我无情。

她与鸿蒙树一般无二。

将永远伫立在天边,守望着万灵。

可惜,她终究不是鸿蒙树。

她有心有情。

夜凰走出鸿蒙树时,四方神帝大惊失色。

青伏只道:“万年了,古神也该应劫了。”

众人这才松了口气:“是了,无情道需历情劫。”

那三百年,烛照不在鸿蒙树中。

但她残留的至阳之力,足以支撑着鸿蒙树。

青伏等人发了疯一样的寻她,终于在人间界找到了夜凰。

彼时鸿蒙树已经要撑不住了。

他们赶紧将夜凰送了回去。

夜清打上天界时,青伏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气他污染了无心无情无我的古神。

恨他为一己私利不管三界万灵的死活。

好在,烛照归位。

她不会弃三界于不顾。

本以为这劫难过去了。

一切复归于平静。

哪知没过几日,便有个清凌凌的少女,从鸿蒙树上走下。

她生得和古神一般无二。

只是满眼稚嫩与青涩。

她一眼看到了青伏,好奇地歪歪头:“你是我的爹爹吗?”

青伏面色惨白。

古神守不住鸿蒙树了。

三界要何去何从?

青伏心中翻起惊涛骇浪,却不敢透漏丝毫。

他强压着心底恐惧,对着眼前少女微笑:“是……是的。”

少女问他:“我娘亲呢?”

青伏干咽着紧绷的喉咙,冒天下之大不韪地说道:“你的母亲是古神烛照,她因神魔大战后有所损耗,正在鸿蒙树上修养。”

只能如此了。

青伏绝不敢让其他神帝知晓烛照走出鸿蒙树。

他只能出此下策。

至于无心无情无我的烛照古神为何会诞下子嗣?

无情道有情劫。

他便装作了她的一道劫。

落摇住在了赤鸦宫里。

青伏尝试了无数次,最终得出了一个结果。

想让她回到鸿蒙树,除非三百岁后寻到三相之人,或者五百岁后命格大成。

鸿蒙树撑得了五百年吗?

撑不住的。

青伏最初满心都是如何送她回去。

后来,他心生犹豫。

落摇绝不是他的女儿。

他又怎敢这般僭越古神。

可是……青伏在一日日与她的相处中,感受到了她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