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茧 第2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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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旁杂音正乱。
“烈哥这是又惹什么事了?之前也不见他跟谁起冲突啊,昨天提起云欢,他不都直接甩手走的?”
“嗐,估计就是心情不好,大少爷拿人泻火呢。”
“……”
没几句后,跑操铃声响起,一班队伍肃整,带头开始向前跑去。
夏天跑操属实是人生噩梦之一。
学生们最巴望的事情就是跑操前突然下场大雨,好叫校领导死了折磨他们的心。
山里住惯了,交通又不便,因此夏鸢蝶觉着还好。
回到教学楼最顶楼时,她也只是脸颊微微泛红,连呼吸都平稳下来了,让旁边累得一个字都不想说的乔春树感慨万分,只剩给她竖拇指的力气了。
乔春树的体力告罄,两人上来得比大部队还要晚些。
她们进教室时,班里已经快坐满了。
但教室里诡异地安静,尤其夏鸢蝶一踏进来,教室里的大半目光忽然就聚上来了——带着复杂或是同情的眼神。
夏鸢蝶微微一停。
正在她心疑时,就听走在前面的乔春树突然爆出了声:“——谁干的?”
“……”
夏鸢蝶心里空了一拍。
她上前,绕过乔春树,然后就见到了最前排的课桌前,书本文具散落一地,游家送给她的新书包倒在旁边,被踩上了污脏的脚印。
“——”
夏鸢蝶呼吸都窒了下。
她在那堆杂乱前蹲下,细白微颤的手伸出去,拿起了最上面的东西。
是她那个被人嘲笑过很多次的“随身听”。
只是它现在已经有些支离,被摔得凄惨,棱棱角角都是磕痕,后盖整个掀开了,认不出的部件从她拿起的手里零碎掉下,前盖里没取出的英语磁带被扯了好长一截,从夏鸢蝶手里跌下,半坠挂下来。
夏鸢蝶蹲在地上,想把它安回去,但手指忍不住地颤。
她知道,这个随身听很老旧,也很过时。
但是这是奶奶从乡镇政府的补贴里,一个鸡蛋一个鸡蛋偷偷瞒着她省下来、然后从别家换来的。
因为耳背所以说话总是很大声的奶奶把它拿给她的时候,笑得像个老小孩,满脸褶子都高兴又期盼,她总喊她小虫,因为不认几个字,夏鸢蝶三个字里她只认识那个虫字偏旁,但她说别人有的,我们小虫也会有的,她说你就去好好读书,等将来有出息了就别回来了,奶奶在山里住了一辈子,总有法照顾自己的……
它是她最贵的东西,本该永远都是。
现在它坏了,碎了,修不好了。
再也修不好了。
“到底是他妈谁干的!”乔春树跑得口干舌燥,声音都哑,但还是气得咧着嗓子拍桌。
“……”
夏鸢蝶拿着随身听,慢慢站起来。
少女脸色苍白,在那副有些大了的黑框眼镜的衬托下,更显得清瘦,下颌都尖得羸弱。
只是那张脸上此时半点情绪都不见,死水似的。
教室里有人犹豫着起身:“我是第一个回来的,我回来时候就这样了,应该,不是咱班人干的。”
“……”
夏鸢蝶拿着随身听,走到桌前,她将那盘磁带拿出来,然后捏着支零破碎的随身听转身往外走。
乔春树被擦肩而过的少女眼尾的情绪弄得心里一颤。
她下意识扭身:“你去哪儿?”
“监控室。”女孩声音平静,静得叫人不安。
“——”
夏鸢蝶走到门口时,正赶上跑完六圈的游烈回来。
黑t吸热,他正烦躁地微皱着眉,屈起的指骨捏着领口一掀一落,薄厉的锁骨连着衣下起伏的胸膛线时隐时现,游烈才刚要转进教室,漆黑眸子就扫见差点撞进他怀里的少女。
确实是差点。
小姑娘像是空了焦,连路和人都不看了,要不是游烈不幸有那么几次碰上疯子往怀里扑的经历,条件反射地垂手拦了她一下,她就真得撞他怀里了。
可还不如撞上。
游烈本能拦那一下,正触及少女胸前被衬衫束缚的柔软。
凌厉腕骨蓦地一僵,跟着像被烫了下似的,一颤,电似的落了回去。
“我……”
然而像是毫无感觉,少女甚至没有抬头看他一眼,就从他身旁空隙绕了过去,径直下了楼梯。
“夏鸢蝶!”乔春树着急地跟着追了出去。
游烈停了几秒,掀起漆黑的眸,扫回教室内。
那堆狼藉实在很难不注意。
男生凌冽漆黑的眼底像是起了一层薄怒,但在将情绪蒸霨得滚烫时,又被他自己慢慢抑了下去。
游烈走过去,单膝屈起,蹲下。
随他开始整理和捡起书本的动作,刚掀起低议声的教室里像是又出现一股无形的力,将所有人压得一窒。
等一切归拢好,游烈将女孩的书包提了起来。
上面两只脚印,看着不大,三十六七码的样子。
游烈抬手,没什么情绪地从裤袋里摸出手机,另一只手里的书包拎起来些,对准了相机焦点。
“咔嚓。”
拍了数张照片,存入。
然后游烈收回手机,抬手拍掉了书包上面的脚印灰土。
那双漆眸半垂遮着,睫尾长敛,看着和平日里散漫倦怠的大少爷没什么区别。只是大半个教室都不知道怎么的,一声都不敢吭。
直到那块脚印基本擦拍掉了。
游烈将书包放在整齐的书本旁,支了下眼皮,他嗓音低着些运动后倦懒的哑,性感却冷恹:“丁怀晴在几班。”
“——!”
教室里一时哑然,神色有一个算一个地复杂,交流欲都快爆表了还得憋着。
“九……九班。”不知谁小声说。
“谢了。”
游烈转身出了教室。
几乎是卡着男生跨出教室那一秒,哄的一下,班里压着的噪声都爆出来。
“我靠我靠是丁怀晴吗?”
“同桌让位!快,去九班看看!”
“疯了吧卧槽,烈哥这是得去干什么啊?”
“丁怀晴是因为烈哥才这么针对新同学吗?好惨,随身听彻底成破烂了。”
“……”
热闹动静里,一帮胆大的学生涌出教室。
连带着走廊上其他班的都有人听见动静以后,也都混进了看热闹的队伍里。
九班是理科普通班,纪律比楼上的几个实验班乱多了,疯闹笑骂的声音混杂在教室和走廊里——
直到那道凛冽身影出现,所过之处像缓慢按下的消音键,新德中学没人不知道这位大少爷的名号,只是也没人见过他来到别班的楼层内。
而陌生的瞩目里,游烈一步未停,直到九班门口,他直转,跨进教室。
吵闹的九班教室,从门口那一点,安静席卷。
九班众人目瞪口呆地看着走上讲台的冷峻身影:教室门口的人在眨眼睛,过道里的俩男生撕着对方的衣领停下,还有前排一个女生激动地捶着同桌,看表情似乎随时能出声尖叫。
教室外的“观光团”也已到了,蜂拥地挤在门口,探头踮脚,但没一个敢进去的。
游烈垂睨着眼,漆眸漠然扫过。
最后停在了教室最前排、最里面靠窗的位置。
他对上了正涂着睫毛膏就被朋友拍起来的丁怀晴的眼睛。
丁怀晴脸上被打扰的恼怒一下子转成惊喜,睫毛膏都扔下了,喜悦溢于言表:“烈哥,你来找我的吗?”
“鞋码。”
游烈顺着讲台走过去。
“啊?”丁怀晴笑容一僵,有些懵,对着那人的眸,她忽然想起上周在体育馆楼外的游烈,还有他那时候的眼神。
也是这样,叫人浑身发冷。
只是在游烈刚踏下讲台的那一步,还未走到丁怀晴桌前,教室门外忽起了惊异的杂声。
察觉了什么似的,游烈停身,回眸。
转进视线里的女孩没有情绪,她步伐平疾地进了教室,路过讲台时摘下眼镜,一步未停地搁在讲桌旁,然后一直走过他身前极近的地方——
像一阵凛冽又燥热的风。
她停在了离他一米外,丁怀晴的桌角旁。从头到尾她没看任何人,只有丁怀晴。
丁怀晴脸色变了变,“你……”
第一个字甚至没能完全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