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茧 第11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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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烈靠上后枕,仰了仰头,他哑声笑了。
“那我也回不来了。”
“——”
电话对面一寂。
几秒后。
“……看看你这点出息,当初你本科毕业,心心念念多少年的研究所都放弃了,跑去学你爸开公司,混那个铜臭气的生意场,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是因为谁!”
庚老爷子越说越恼火,“家里怎么就出了你们这么两个情种?”
这次是给老人家气坏了,没等游烈说一个字,对面电话啪嗒一声就挂断了。
坐在车里,游烈无声勾了下唇。
他摘掉蓝牙耳机前,瞥见了方向盘上的双r叠字车标,眉头慢慢皱了起来。
于是指骨在手机上划了两下,一通电话从通讯录里拨了出去。
没一会儿,对面接起。
“烈总?”男声意外又谄笑,“您这么个大忙人,怎么有时间给我打电话了?”
“从你那儿提辆车,急用。”
“幻影终于坐腻了?行啊,没问题,什么车?”
游烈想了想,指骨在方向盘上轻叩:“二十万以下的,轿车。”
对面愣了三秒:“噢,helena要发员工福利是吧!多少辆啊?”
“一辆,”游烈淡声,“我自己开。”
“…………”
“??”
第53章 男朋友
把原定周日的事情安排妥当后,游烈还是回了一趟老爷子家里。
一方面是老爷子上了年纪,万一憋点情绪积郁成疾,那他这个做长外孙的未免罪过太大。
另一方面……
“哼,怎么,怕我找人料理你藏起来的那个小姑娘?”茶室里,老爷子坐在茶海旁,一壶刚起的新茶袅袅成香,第一泡的茶汤正被穿着正派大气的京派旗袍的茶艺师信手洒洗过低挂的茶碗。
浓郁的茶汤色泽就给瓷质细腻匀停的杯釉镀上一层沉朴盈曳的光。
游烈走过去,西装外套早在玄关就脱给了家里的用人,此时一身清厉线条,被笔直衬衫恰到好处地收匝进腰线处的皮带,他边进来边漫不经心地解了袖扣,随手搁在旁柜的书架上。
“我来吧。”
到茶海前,他已将板正的白衬衫袖口挽上半截,露出薄肌分明的小臂,在旁边暗铜色浮雕净手盆里洗了手,拿茶巾拭过,从家里茶艺师那儿接过去茶具。
茶艺师显然是见惯了这爷孙俩的相处模式的,盈盈勾着笑朝两人分别点了下头,就转身出去了。
门一带上。
老爷子扶着老花镜,手里不知道打哪儿淘来的古籍页翻了过去,跟了一声冷哼:“少给我来这套,没用。”
“那您早说,”游烈声线淡淡起了旁边琉璃壶里煮的山泉水,“既然没用,要不我把她再喊回来?”
老爷子拎书页的手一抖,差点给古籍薅成个残废。
他恼火地放下书,摘下老花镜,往书上一搁:“你是专程回来气我的?”
“哪敢。”
游烈垂眸笑了,上好的瓷质茶壶薄胎细腻地吻着他指腹,修长指骨抵压着壶盖,闷了足够时数,他起茶挑入公道杯中,又转斟进茶盏。
等一盏香茗搁在老爷子面前的茶托上,游烈才搁下茶具,拿茶巾慢条斯理擦过手,坐回椅里——
“分明是给您赔罪来的。”
他笑着一示茶盏:“您请。”
老爷子神情古怪地盯着他眼角眉梢分明的情绪。
这样大概持续了三五秒,游烈难得有点不自在,白衬衫收束的精瘦腰身微微后挺:“我脸上有什么吗?”
话头在嘴边转了一圈,最后还是被声叹压了回去,庚老爷子放下古籍,倚进实木椅里:“那小姑娘,真就有那么好?”
好到能为她几年不见什么笑模样,一朝回到身畔,就把他这长外孙不知丢哪儿的魂也牵回来了。
“……”
这话题来得突然。
游烈微微正色:“当然,她很好。您应该知道的。”
“是个负责任也上进的孩子,没什么歪心思,只是脾性多少倔了些……”在知根知底的长外孙面前,老人家也没有掩饰自己调查过那边的意思。
游烈接得淡定:“没事,我脾气软。”
“…………”
老爷子给了他一个我都懒得说你的冷眼。
于是游烈从善如流地补充:“在她面前。”
“是,在她面前你岂止脾气软,我看骨子都软了,”提起这个老人家就没好气,抬手将实木茶海扣出诚朴的声响,“当初就在这屋里,信誓旦旦地跟我说,自己一不从商二不从政的人,是谁?”
这个游烈理亏,听话受训。
“自小受夸,当你多聪慧。你当真就没看出来,你父亲当年是直钩钓你的?如果没有这茬,你现在在哪个研究所做你的航天器,用得着跟些不三不四上不得台面的生意人混在一起?”
游烈听得笑了,轻描淡写地接:“那我现在在别人眼里,也是不三不四上不得台面的了。”
老人家冷乜了他一眼:“谁敢。”
庚老爷子这个家里训成丑儿也不许外人置喙的护短性子,打游烈小时候就没变过。
“再说,我现在不一样也在做航天器么,曲线救国,没什么不好。等年底项目试车完成,我会邀请您去发射中心观测的。”
他淡淡笑了下,给老爷子茶盏又斟了半趟:“至于当初那直钩,即便游怀瑾不说,我一样会去查。查到了,就还是这一条道,”游烈放下公道杯时也随撩起眸,“没办法,既改不了她的性子,那就只能让我每一次都在她的最优选项。”
“……”
这份子理直气壮给老人家梗得不轻。
他摆摆手,“我是管不了你。也不知道哪辈子祖上积德,一家子能养出来你们这么两个脑有反骨的东西,见天地不消停。”
“我也听出来了,这是有人点了您的炮仗还不着家,我今天是捱两份骂呢,”游烈玩笑,“出了这个门,我就替您找庚野讨债。”
老爷子虎目一瞪,刚要发火。
“再说,性子随根,”游烈及时行茶浇火,“您的孙子外孙,什么脾性,那不都像您了吗?”
“——”
顶受用的一句。
老人家要发到一半的火就这么熄了半截,只剩点硬话:“哼,好事儿你没往我身上想。”
话这样说,房间里气氛立刻就松弛下来了。
游烈又陪着老爷子喝了几泡茶,聊了片刻钟。
中午家里没旁人,赶上饭点,他又陪着外公用了午餐,还趁老人家午睡工夫,去给花房里的花草侍弄一翻。
家里佣人阿姨过来给他送点心,见状笑着道:“哄老爷子开心还是烈哥儿来,不像野哥儿,偶尔回来一趟,非跟老人家吵得把屋顶都掀了不行。”
游烈放下洒壶,眼尾曳着点轻淡笑色:“外公该起了吧?”
“该起了,我去看看。”
“好。”
等老爷子午睡醒过,花房里又待了片刻,游烈确定外公这火气应该是顺出来了,这才起身辞行。
临走前,老爷子背手,就站在游烈这几年回家就最喜欢侍弄的那株“笑蝶”春兰前。
“你只要别生些框外事儿,我不会插手,你父亲可没那么好糊弄。从前他跟你闹不到份儿上,但你终归是他唯一的儿子。他能容忍你跟那小姑娘谈谈,可结婚是另一码事,他不会同意的。”
“我知道。”
游烈在花房门旁停了身,睫尾垂下点薄冷的翳影,“好在我不需要他同意。”
老人家拿湿布小心擦拭过兰花上的一点浮尘,眼皮耷着:“你想清楚了,游怀瑾在那个泥潭子里比你多折腾了几十年,不是白折腾的。他的手段,你还没见着最不留情份儿的时候。”
“这几年我无时无刻不在想,想得很清楚了。”
“……”
老爷子回过头,在自己那个已经褪去稚涩却凌厉不减的长外孙眼里,看见了些藏锋也露骨的锐利。
他知道游烈和游怀瑾终究是不同的。
游怀瑾骨子里就是个精明的商人,可以搏杀,但不会搏命。而游烈,看上去冷淡克制,进退有度,可一旦触及底线,他向来是不惧鱼死网破的。
只可惜游怀瑾看不懂这一点,也看不懂他自己的儿子。
于是老爷子明知结局既定。
但中间翻山越岭,不知道游烈受过又还要受多少磋磨,更不知道他想要成为对方唯一选项的那个小姑娘,最后翻过那座山去,是不是还陪在他的身旁。
“…闹心玩意。”
老爷子扔了擦花布,摆手:“没事别回来了,快滚。”
游烈笑了。
他知道外公这就是最后真有事可以回来家里请他出手的意思,但老人家要面,嘴硬心软的,话总比心思难听。
“不劳烦您了,我改天再来。”
“……”
夏鸢蝶收到游烈的信息时,正和黎昕一起,在北城老城区某栋老居民楼的一处住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