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景还在喘气,坐姿不变,垂眼看了一下,有气无力地点点头。

我给你的校服呢?

送、去、洗、了。

闻景转过脑袋,面无表情地用气声回答他。

傅星闲在便签上添了两行字:不用这么客气,原样还给我就好。给你带了替换。

闻景眼皮动了一下,没有任何表示。

傅星闲看了他几秒钟,把便签收回去,继续看自己的书了。

闻景看着黑板走神。

他这样挺没礼貌的。

别人是为了他好,照顾他。

但是他也不确定自己应该怎么做。

就接受这样的好意?每天换着拿别人的衣服?这样做的话他到底还算个什么啊。

但是只有一个月而已,过了分化期就桥归桥、路归路,并不会一直这样下去。

这些都是借口,明明就是不忠啊。这次能找身体不舒服的理由,下次呢,下下次呢?又会找出个什么理由来,做出对不起他媳妇的事情?

闻景眼睛茫然地盯着讲台上的身影,脑子里疯狂打架。

咦?稀奇了,闻景今天没睡觉,居然在听课呢!尤老师突然兴奋,冲着教室后面挥手,来来来,stand up,把第二段课文念一下!

闻景:

什么第二段,这学期英语学到哪里了?

*

作者有话要说:

问你老攻呀

CTF(Capture The Flag):中文译作夺旗赛,是一种黑客们互相发起攻击进行技术比拼的比赛。

第9章 不是

快点起来,给大家读一读~尤老师迫不及待地拿教鞭敲讲台。

闻景想到了他前几天被尤老师突突的场景,身体不由自主抖了一下。

所以到底是什么东西的第二段?

他带英语书了没???

闻景正要摸抽屉找书,就看到自己光秃秃的桌面左侧推过来一个课本。

傅星闲曲着手指在某段课文上敲敲。

闻景定了定神,开口:The last thirty years have seen

最后一个单词的发音还没结束,就听见尤老师啪啪啪地拍手。

看看,你们看看,人家天天上课睡觉,口语发音是这个样子的。真的,你们这些人没那个脑子,就不要学别人上课不听课,玩手机、打游戏。来,闻景,你再把这段翻译一下。

闻景正要坐下去,又被点了起来,对着课本脱口而出:在过去的三十年里

尤老师教鞭一指:张山,闻景看手机没。

啊?张山茫然地往左边瞥了一眼,突然反应过来,拼命摇头,没看。

哪来的时间看手机?光速查答案也没这么快的。

这就对了。你们这个班,好不容易有人做个作业啊,都用那什么小猴搜题,写的东西都是一样的,写了又有什么用?闻景什么都不看,比你们翻译速度快,还好得多。让你们写个作文,什么语法都乱用,句式乱七八糟根本都不说人话的哎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尤老师又开始叭叭叭个没完,他不太讲究什么保护嗓子的发音方式,上课时间久了以后,说话的声音真的是听着闹心。

教室里其他人呢大气都不敢出一下,把手里的小动作都停了,生怕被发现,让这种折磨延续更长时间U2是个很敬业的老师,当天的课程上不完就不下课,除非下一节课的老师站在门口,他才会考虑走人。

早点骂完早点完事啊!不然连厕所都没得上。

闻景获得坐下的权利,呼出一口气。

谢了。他对傅星闲点头。

傅星闲左手托着脸,蹙眉看了他一眼,右手翻开自己厚厚的本子。

隔一会儿递过来张粉色便签:我低估了你的英语水平,期末总分上550没问题吧?

闻景:

专属学习计划根据实际情况不断更新,他是不是应该说Good job!

这节课没再闹其他幺蛾子,尤老师只拖堂了5分钟就下课了,仁慈地给大家留了点放水的时间。

傅星闲出去了。

闻景在座位上坐了一会儿,捏着鼻子开始翻书包,掏出药瓶。

医生说了,实在忍不了可以吃两片缓解一下难受。

闻景倒出来两个药片,扔进嘴里。

轰的一下,又酸又苦的怪味弥漫口腔,他差点没吐出来,赶快拧开杯子,混着水吞药。

药片有点大,卡在嗓子眼儿里死活不下去,他干掉一整杯水才成功,打个水嗝还是那股怪味。

闻景吃药闹了个脸红脖子粗,靠在椅子背上怀疑人生。

这药到底是给他治病的还是让他犯病的?

吃完了还是犯恶心,难受。

他捂着脖子干呕了好几下。

旁边有人坐下来,在他桌面上放了一瓶纯净水。

刚买的,喝吧。

闻景坐着没动,看着傅星闲。

不喝吗?Alpha挑挑眉,把水放在闻景的桌子上,看你不太舒服。

他不再看他,拿起另外一瓶水,拧开,仰着头往嘴里倒。

傅星闲的脖子修长,胸锁乳突肌很明显,落下清晰的阴影,喉结上下滚动。

只是喝个水而已,怎么看着还挺帅的。

闻景的目光划过他的胳膊,校服白衬衣挡不住强健的肱二头肌。

他想起了早上的那个梦,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袖子。

他细胳膊细腿,衬衣袖子当然是空荡荡。领子敞开了2颗扣子却也并不性感,只能看到胸前浅浅的肋骨走向。

又抬起头,想看看对方的胸肌是否也能把衬衣撑起来,却不小心对上了对方的眼神。

傅星闲手里把水瓶塞进抽屉,眼睛盯着他闲闲地问:你在看什么?

没、没什么。闻景低头。

今天难受得厉害?医生说什么了?

其实已经不难受了,只要他在身边,不舒服的感觉就会好很多,嘴里的药味也没那么恶心了。

但这种不难受让他更难受。

他吸了一口气,右手抠了抠左手拇指指甲,颇有些不自在:你对所有人都这样好吗?

不是,傅星闲打开他的棕色本子,其他人不在我的计划里。

闻景没听明白。

嘴里的药味还在蔓延。

他盯着桌面上的纯净水看了两秒,伸手拧开盖子,吨吨吨灌了一小半,深吸一口气。

我不太喜欢依靠别人。第一句话说出口,好像就没那么纠结了,你这么照顾我让我有点别扭,觉得自己很废。

傅星闲转过头很认真地打量他的表情,看着看着,脸上就带了点笑意。

他歪脑袋:你挺可爱的。

闻景拧眉:什么意思?

傅星闲突然伸手。

你做什么?闻景懵逼地闪身,却没能躲过,感觉头发被揉了揉。

不知道。

傅星闲表情莫名,平静的眼神下面似乎暗藏着什么波澜。他的手指划过发顶,迂回地穿过发丝,指肚的温度传导到头皮。

闻景身上的汗毛猛地竖起来,想起医生叮嘱的:Alpha占有欲极强。特别如果信息素契合度高,他可能会很难抵抗你的吸引力,甚至在不理智的情况下做出伤害你的事情

闻景毛骨悚然,正犹豫要不要逃跑,就感觉头上一空。

傅星闲拉远距离,端端正正地坐在自己座位上,浑身上下散发高冷疏离的气息,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Alpha是很危险,你不想找我帮忙,建议也不要找其他人。青春期的Alpha大部分无法完全控制自己的信息素,一旦情绪上头,可能做出一些不可挽回的事情。

他从笔盒里拣出一支笔,在本子上写了几下发现是红色,眉头一拧又把笔扔了回去,换了一支黑色水笔继续做题。

再也没看过闻景这边。

闻景莫名其妙。

不过他和医生说的话差不多,算是有道理。

接下来的地理课,老师非常照本宣科,讲话的声音也几乎没有太多起伏,可称之为催眠大师。

教室里倒了一大片,有人明明低着头在打游戏,打着打着眼睛就闭上了,睁眼就发现屏幕黑白了。

闻景很努力地想要听课,他决定白天都不睡了谁知道会不会又做梦,尴尬。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意志力抵不过生物钟,他的头一点一点的,慢慢下降,并且身体慢慢靠近自己的左侧,有清浅草木香的那边。

在他的脑袋倒在傅星闲肩膀上之前,被一只大手撑住肩膀,推开。

闻景隔着校服衬衣薄薄的料子感觉到温热,又听到什么细细碎碎的声音,懵懵地睁开眼睛。

面前斜着的桌面上多了一叠印着化学练习题的A4纸,上面贴着便签:趴下睡 or 做题

服务周到。

闻景扶着桌子坐正,对着练习题发呆,突然发现有几个没见过的题型。

他顿时来了精神,从抽屉里翻出好久不见的化学书,认认真真阅读基础知识,算了起来。

下课的时候,他已做了十几道题。

闻景扭头问:有答案没?我对对。

拿来我看。傅星闲伸手。

我可以对答案。闻景捂住习题不想松手。

我看看你水平。傅星闲侧目,还有昨天布置的,也给我。

闻景趴在桌子上盖住题目:我自己看。

傅星闲正眼看他:不知道你水平我怎么给你出题。

不麻烦你。闻景回瞪。

瞪着瞪着气势就弱了,他这个受帮助者好像不太礼貌。

闻景烦躁地拨拉自己的刘海,把头发揉得一团糟:我喜欢自己的事情自己处理,我实在不想给别人添麻烦,抱歉。

小孩儿。傅星闲不知想起了什么,轻轻笑了一下,我不擅长做心理辅导,所以建议你提前自学高二政治,人的社会属性。

啊?怎么就和政治扯到一起了,闻景对那个学科一点兴趣都没有。

人是社会的产物,人的生活具有社会性,人的生产活动也具有社会性。

完全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傅星闲看着闻景一脸懵逼的样子,嘴角微微上扬:总之,你不可能不给别人添麻烦。如果你觉得麻烦我,也帮我做点什么就可以了。

互相帮助,不是出轨!

闻景醍醐灌顶。

他今天的纠结其实没有什么必要,只要把他和傅星闲的关系定义为互相帮助,维持清晰的界限,那就不是什么问题。

现在的问题就是

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吗?闻景挂上八颗牙的营业笑容。

傅星闲的视线扫过他的脸,垂下眼想了想,摇头:没有。

闻景: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被耍了

政治内容来自网络上的政治课重点,好多年没看了应该没有什么理解错误吧

第10章 樱桃

闻景表情呆滞怀疑人生的时候,被傅星闲拿走了练习册,一页一页检查,用红笔批改。

闻景做题的正确率出乎意料

空着的题目都是少数几个知识点相关的,不管是基础题还是提升题,全部没做,应该是根本没学。

但如果他做了,不管题目难度如何,解题思路都基本正确,就算错也就是错在算算术上。

这人脑子很好使,只是心思不在学习上。

傅星闲在本子上登记了闻景薄弱的知识点,感觉旁边总是发出噼噼啪啪的杂音,扭头看。

小朋友蔫不唧唧地趴在桌子上转水笔,但似乎并不擅长这项娱乐活动,不停掉不停捡。

他咬着嘴唇,蹙着眉,头上的小卷毛都显得不那么活泼了。

傅星闲低头又改了两道练习题,突然问:你知道我们学校为什么学生成绩两极分化这么严重吗?

闻景捡起笔沉默了一会儿:不知道,没关注过。

学校里有相当一部分人在混日子,但也有傅星闲这样学习很好的人。

谁知道他们怎么想的。

德新的自由度很高,老师管得少。如果能够多参加社会活动,在学生会做出一些成绩,对以后报考名校很有帮助。

闻景胡乱点点头。

他进这学校也是为了自由,虽然是不一样的自由。但是,傅星闲说的这些和他没关系,也不知道和他聊这些做什么。

最近这个学习小组的活动是我发起的,如果能做出一些成绩,能够给我的档案加上比较漂亮的履历。你要是想帮我,就好好学习,把成绩提上去。600分,你可以的。

闻景:分数怎么又高了50?

等等,他学习成绩提高是为了给对方的简历增加好看的经历???

两人界限倒是划得很清,但总觉得有点不爽。

闻景放下笔,撑着脑袋看傅星闲。

他坐得笔挺,把校服穿得跟卖家秀似的。

常言道,认真的Alpha最帅,他感觉好像是有那么点意思。

这人这两天下课了也不休息,除了上厕所,就是在本子上写写画画个不停。

但他真的有这么多事情做?之前他说其他人不在计划里,是因为自己属于未来漂亮履历需要完成的任务?

傅星闲看了一下腕表:马上上课了,语文课你自己好好听。下个课间给你讲几个知识点。

哦,好的。

语文课老师很能扯,从诗词讲到了诗人身上的八卦绯闻、人生起伏。闻景难得听了一节课的故事,然后乖巧地听傅星闲讲他之前不会做的题目。